在茶道技藝中,體現的是“和清”的自然美。從茶道的鼻祖村田珠光開創佗茶開始,茶人就致力于在寂靜與質樸之中,探求淡泊生活中的趣味。珠光之前人們以唐物為貴,茶會以有唐宋茶具而顯得上檔次,茶具尚華美精致,一味追求奢侈華麗,以至于“斗茶”風氣出現。而珠光選擇茶碗器具時,反對奢侈華麗之風,提倡清貧簡樸,認為和式黑色陶器色彩幽暗,自有樸素、清寂之美。用這種質樸的茶具,真心實意地待客,既有審美情趣,也利于道德情操的修養。
在選用和物的基礎上,多選用朽葉色、青色茶具等適應閑寂氣氛的茶具,例如著名的淺矛茶勺、松屋肩沖等,色彩柔和樸素,甚至較唐代茶碗可稱為“拙”;然而正是這種以冷峻、恬淡、閑寂為美的審美意識,珠光才認為有古樸的生活樂趣,能達到心神上的安逸。到了武野紹鷗,和物被大量使用,床間開始懸掛和歌的掛軸,使其更具有美學觀感。
茶道的集大成者千利休,則為茶道儀式建立獨立的茶室、露地、待合、石燈籠等。茶室表面上簡陋、狹小、不堅固,卻體現了千利休作為茶道和禪宗大師的審美。茶室只有四帖半,但茶人居于其中并不覺壓抑,佛家理論中對于大智慧者來說空間也是一種“空”;茶室簡陋樸素并無甚要緊,茶人致力的是茶具、茶室、庭院的干凈清潔,只有環境清潔和諧才能“進入自明之道”;茶碗拙,但茶人不求器具之華美珍奇,器具不過是器具,和諧、恬靜有禪意的氣氛才是茶道的最佳體驗。
另外,在布置茶室的時候,茶人所欲求的還有一種如出世般的虔誠心境,重視事物自然的美。豐臣秀吉當時希望來利休的庭院一覽牽牛花之美,結果待到秀吉進入庭園時,發現滿庭芳皆蕩然無存,大怒不已,然而他一進入茶室便轉怒為敬:一枝白色牽牛花靜靜立于花瓶中,與四周的陰翳黯淡形成了一種鮮明而獨特的靜寂之美。千利休的“一枝獨秀”告訴人們一朵花比一百朵花更美,所以現代茶室的壁龕里,一般仍然只插一朵花,而且多半是含苞待放的小花,在上面再撒上水珠,晶瑩欲滴,力求展現出自然、樸素之風格,與茶室保持協調一致,而這也讓賓主得到一種審美的享受。茶花是日本茶道的重要組成部分,要求選用時令花木,而千利休更要求茶人去室外采摘大自然的花。大師們希望花能呈現完整的生命之美,恰如其分地在茶室中與季節、畫軸相呼應,真正貼近生命自然的本質,所以至今日本人心中仍始終貫穿著“與自然的和諧”信念,這與茶道的基本精神相通。
茶道中的插花在整體上注重自然之美,順其花枝自然之勢,不求華麗、張揚,只求自然簡潔、清雅脫俗,使茶道插花更具自然之意境,因而觸動人心。《茶之書》中也提到“花瓶滴落的清水其實并不需要加以抹去,因為它暗示著露水一般的純凈與清爽” ,同樣體現了日本茶道美學中的自然美思想,即人當與自然相融合,在茶道布置與技藝中,重自然,輕人事,注重生命最本真的和諧,便為美。這種輕視物質、重視精神涵養的思想來自于禪宗,也是茶道誕生的特性之一,當今日本許多藝術、建筑中仍然遵循簡潔、自然、和諧的風格,不能不說受到了茶道審美的巨大影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