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世華(左一)參加國際會議時的留影。
2008年春節前夕的一個上午,記者在吳覺農茶學思想研究會位于北京東交民巷的辦公室內,如約見到了“覺農勛章”獲得者——夏世華老先生,并和他聊起了他從事茶業的人生經歷。
夏世華先生說,他是1956年從浙江農學院茶葉專修科畢業的,是該系的第二屆畢業生。浙江農學院茶葉系的前身是復旦大學茶學???,1954年高等學校院系調整,復旦大學茶學??频睦蠋煼殖闪藘刹糠?,一部分并入安徽農學院,另一部分并入浙江農學院。當時,來到浙江農學院的就有張大恒、莊晚芳這樣一些茶界大名鼎鼎的老師。在進入浙江農學院茶葉系之前,他在臨安杭州農業技術學校讀書,讀的也是茶科。
1956年9月,大學畢業的夏世華分配到了中國茶葉進出口公司,從此以后,他的整個職業生涯就全部在中茶公司度過。
“公司基本上每年都要制訂一次標準樣,來到公司每天都要看好多茶樣,像屯綠、溫綠、祁紅、湖紅,等等。那時候工作非常煩瑣,稱茶、裝箱、釘箱、寄樣……我們新分配來的小青年做得最多的就是泡茶洗碗,一天到晚洗茶碗!”爽朗地笑聲中,夏世華快樂地回憶著當年的工作情景。
一天到晚的洗碗,看上去是很枯燥乏味的,但在夏世華的眼里,那時的生活卻是美好和快樂的。因為,他當時所服務的對象都是名聲顯赫的評茶大師。盧浙聲老師解放前是民族資本家,在上海洋行做買辦,對評茶十分在行;祁增培老師解放前就是技師;還有方翰州、胡浩川都是超一流的大師。夏世華當時不僅是個“洗碗工”,還是胡浩川的秘書。夏世華回憶說,胡大師一天到晚就是看書,威信特別高,好多人都是他的弟子,現在說來都很崇敬他。當時大家基本上都是三五十塊錢一個月的工資,那些大師的卻高達320多塊錢,后來降了一點也有299,那時候一發錢的時候,他們就能拿到好大一沓錢。夏世華笑著比劃著,沉浸在對那個時代和那些大師的美好回憶中。
“記下來,小夏,外形符合,滋味稍低?!?夏世華還記得大師們說話的語氣。跟著這些大師,雖然是洗碗,但是一樣學,人家看完了,放下了,夏世華說:“我們這些小學徒記錄完后,就再拿起來看一看,聞一聞。大師們弄完了以后,就叫我們把葉底攤開,人家這個時候就去一邊抽煙,弄好以后,再來看,這個好,那個稍次,我們就把它記下來,說完了,人家走了,我們再在那里看。等于人家在教你!這就是從最基礎的干起?!?說到大師們的瀟灑之處,夏世華又用略帶幾分“狡黠”的語氣說:“我們還有監視他們的意思呢!他們是從舊社會來的,我們是黨派來,跟他們學習,是茶葉審評的接班人!”
1957年底,大躍進開始了。這年的12月,夏世華下放鍛煉到了河北邢臺勞動,繁重的農村體力勞動代替了“洗杯子”。直到1959年1月回到北京的中茶公司,夏世華終于又可以開心地繼續洗杯子了!
不過,慢慢地,那些大師也都一個個退休了,夏世華這樣的年輕人自然就開始主持工作了?!澳菚r主要就是審訂標準樣。一年有20多套樣子,每套有20多支?!毕氖廊A說,“因為茶葉是有機體,每年都要重新做標準樣,至多能用兩年,這叫延用。比如說屯綠的三級,先找很多的標準樣來,要慢慢拼配,要篩啊簸啊挑啊,弄完了以后,做出來一個配方,完了以后大家來看,通過調整,訂下來配比方子,交給中茶公司上海分部,因為當時茶葉出口主要走上海港,上海的原料最多,上海方面再根據這個方子去做茶。這個茶要下段,要割腳,幾號篩,割多少;那個茶要去面張,幾號篩的撩頭去掉,要求都很嚴格,比如揀黃破,即使100克里揀1克也要做。我們就去上海做這個事情,到上海一呆就是一個月。然后就把這些標準樣寄給下面的茶廠,茶廠按照這個樣子去做,上海就按這個樣子去收。交收的時候,雙方往往又會對標準有爭議,這個時候我們就做仲裁?!?/P>
1984年,夏世華走上了領導崗位,升為中茶公司副總經理,主要的分工還是以評茶和制訂標準為主。關于標準制訂,在他的記憶里,跟農業部領導第一次出國開會審訂國際標準,是記憶比較深的。那一次是去瑞士審訂世界茶葉最低標準,當時在訂水浸出物時,印度、斯里蘭卡等產茶國提出了要把水浸出物的標準定在30%左右的提議,因為我國茶葉除了云南、廣西、貴州一些地方外,主要以小葉種為主,印度他們的水浸出物甚至可以高到40%,我們是小葉種,一般只有20%多?!叭绻者@個標準,我們的茶葉就不要出口了。我們絕對不同意這個提議。在我們的反對下,這個方案最終沒有通過。所以,我們這些專家還沒有白當,這次國也沒有白出?!?/P>
采訪雖然結束了,但是,采訪過程中,夏先生在回憶他茶業生涯時所表露出來的快樂情緒卻一直感染著我,尤其是“洗茶碗”的那段時光?,F在,有些人只是喝過幾種茶,就敢自封為評茶大師;有些人,只經過這樣的“大師”的短暫培訓,也自稱評茶師。他們哪里知道長年累月“洗茶碗”才是真正能夠成為評茶大師的必經之路,他們又怎能理解枯燥的“洗茶碗”中所包含的無限樂趣?
老一輩茶人腳踏實地、勤勤懇懇、以苦為樂的學風永遠值得我們學習!
夏世華簡歷
夏世華,1935年生,浙江臨安人,高級經濟師。1954、1956年相繼畢業于杭州農業技術學校茶科和浙江農學院茶葉專修科,1961年北京對外貿易學院干訓班畢業。曾任中國茶葉出口公司秘書,中國茶葉進出口公司胡浩川總技師秘書、副總經理,中國土畜產進出口總公司茶葉處副處長,對外經濟貿易部駐廣州特派員辦事處二處副處長。先后從事紅碎茶試制和制定茶葉出口檢驗品質規程,審定茶葉出口標準樣等工作,為建立健全品質管理和實施茶葉出口“以質取勝”戰略,維護中國茶葉優良信譽盡力。
論著有《談談提高紅碎茶品質問題》、《中國茶葉出口的憂思》等,主編《中國茶葉出口統計匯編》。